閱讀心得：羅生門

作者：芥川龍之介

羅生門是芥川龍之介最知名的代表作，這個書名甚至已經成為案情撲朔迷離的代名詞了。但這本書其實包含了二十九個短篇故事，每篇故事都有獨立的主旨與架構。老實說，這本書還沒看完我就在想：「這本書的心得該怎麼寫呢？」最後，我決定由本書出發，來談談身為一個作家，該如何避免成為悲劇的主角？

從本書一開始介紹芥川龍之介的生涯，就讓人感受到滿滿的負能量。文中細數作者從出生到過世之間所遭遇的種種不幸、對周遭環境的諸多不滿、以及晚年纏身的百病折磨。短短三十五年，就將一個既是天縱英才，又能努力不懈的文壇奇葩完全榨乾，只能自盡以求解脫。這樣悲劇的一生，我們也常在許多其他知名的作家身上看到。這讓我不禁要問：「為什麼會這樣？」

接下來的每一篇作品，我必須承認作者在場景的描繪、人性的刻畫、情節的曲折與諷刺、乃至於文筆修辭的功力，全都遠超過我現有的能力範圍。作者總能讓讀者彷彿看到世界名畫一般的影像、聞到濃烈刺鼻的氣味、感受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痛苦、以及不願面對的惡意邪念。其中大多數的故事，都赤裸裸的挑戰所謂的普世價值。他敲碎人性本善的溫室，將埋藏的自私、慾念、忌妒、憎恨等等既噁心又醜陋的寄生蟲直接摔在讀者的臉上，既無法逃避，更不能否認。

書中登場的人物絕少俊男美女，醜怪庸俗骯髒猥瑣者眾。人造的建築、庭院、都市、街道都蒙上破敗蕭條的灰褐，日常生活則充滿了疲憊、厭惡、單調與無奈。作者用自己的筆直指光鮮亮麗的背後，用過人的觀察力挖掘出真正大多數人所過的生活，以及所經歷的人生。然而，作者卻被自己發現的所謂「真相」折磨著。人生就是如此痛苦，善惡就是如此曖昧，作者對這一切無能為力，卻必須日復一日的參與其中。最後，作者找到的出路叫死亡，作者唯一想要的救贖是永眠。

這種晦暗消極的風格對文壇影響深遠，直到今日還是許多作者仿效的對象。只要天國或末日尚未降臨，這種作品就會一直繁衍下去吧。但，這樣的作品對讀者真的有幫助嗎？真的能為作者帶來救贖嗎？就芥川龍之介的下場來看，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我個人不喜歡寫全然的悲劇。即便我的人生多所缺憾，而這些缺憾正是我想從事寫作的動力之一，但我對自己作品的期待，是能為如何克服這些缺憾找到出路，然後將出路分享給讀者。這樣，對自己、對讀者才有幫助，而我寫這作品才有意義。我也曾經寫過一些大吐個人苦水的文章，但回應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從此我就學到教訓：「不有趣的東西不寫。」

小說的作者是種職業。是職業，就免不了跟賺錢扯上關係。然而，寫出能賺錢的作品相當困難，能不斷寫出賺錢作品更是難上加難，結果作家這名詞就常常跟窮這個字連在一起。經年累月的心力付出得不到回報，失去的青春與時機換來兩袖清風，許多人就這麼離開了。有幸賺到錢的作者也未必好受，許多人淪為「寫手」，不再能主導自己的作品，不再能決定故事的結局，一切都以老闆眼中的市場為前提，一切都變成撈錢的工具。

關於這點，我沒有可以和大家分享的答案。我給自己的答案是：「先上班若干年，再用存到的錢來創造自己的作品。」

最後，讓我們回到本文的主題：「作家該如何避免成為悲劇的主角？」

很多作家的人生只有寫作一件事，經常一個人一天從早到晚寫上十幾個鐘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這樣的人生在大多數人眼中就是個悲劇，對支撐你人生的人來說更是種折磨。寫作應該是有趣的，應該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啟發，應該要讓自己有所提升，從而帶來成就與滿足感。我或許沒辦法像那些燃燒生命淬鍊文字的大師們一樣打造出不朽名著，我或許沒辦法像那些專業寫手一般連載百萬字，身價億萬元。但至少我要能寫出我能肯定的作品，我要能活出我能接受的結局。至於在別人眼中是悲劇還是喜劇，就隨他們說好了。